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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   固始县人民医院十年间身份三变，由公转私，而今——

　　八百职工联名欲为医院讨回国字身

　　10年前，固始县人民医院在县委县政府的主导下进行了首次产权改革，成为政府控股的公立医院。3年后，一场轰轰烈烈的改制使得医院彻底换面，蜕为民营。今年5月，850名职工联合签名要求政府将医院收归国有，医院再次被推到了十字路口。

　　究竟是什么原因，让这家医院在两度“华丽转身”之后，在国家鼓励民营资本举办医疗机构的大背景下，选择了退回从前？

　　记者 游晓鹏 文图

　　集体签名

　　八百多职工要求医院改回公姓

　　6月10日，一场雨水将固始县城洗刷得很干净。上午8点起，县人民医院入口处人流不息，各科室人员如常开始新一天的工作。然而，平静之下，围绕着医院的“改姓”风波，一场角力持续已久。

　　今年5月，一份附有该院850名职工（含部分退休职工）亲笔签名的“申请”材料被递往县委、县政府主要领导手中。职工们的要求简单明了：强烈要求将县人民医院收回国有。

　　“医院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，举步维艰，不改制没有出路。”医院工会主席秦炳发告诉记者，“申请”是由医院退休老干部发起的，“他们不忍心看着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医院垮下去”。

　　固始县人民医院原本是一家公立二甲医院，始建于1951年。县政府网资料显示，经过2001年和2004年两次改制，医院先是变为国有控股，后变为深圳市华鹏飞物流有限公司（民营企业）控股。目前，国有股占5％，企业股占47.93％，内部职工股占47.07％，医院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，董事长为华鹏飞老总张京豫。

　　记者了解到，人民医院在固始县城的几家医院中综合实力遥遥领先，目前日门诊病人超过1200人次，日住院病人超过700。2010年，其营业收入达到1.68亿元，这个数字约占县城所有医院营业收入总和的2/3。骄绩如此，为何有此变数？

　　一位院领导一语道破：“医院属非营利性质，要执行政府定价，所以基本没有利润，又属民营性质，所以得不到政府投入。医院没有发展空间，已经在走下坡路，等到揭不开锅再求变就晚了！”

　　政策“失宠”

　　三年少享受上亿国家补贴

　　“最近三年以来，因为不是公立医院，我们至少少享受上亿元的国家补贴。”副院长苗伟在受访时说。

　　人民医院位于县城闹市，用地十分紧张，20余亩土地上挤起了六七座楼。秦炳发告诉记者，医院2007年就准备建一座14层的新病房楼，预算投资8000万元，设计图都做好了，但因缺乏资金至今未动工。

　　眼下，医院的300多张病床远远不能满足需求。内一科主任杨文全透露，该科仅有不足30张病床，但日常住院病人在50人左右，高峰时达到70人，“走廊里满是加床，密密麻麻”。

　　在人民医院很“差钱”的同时，县妇幼保健院和县中医院近几年发展迅速，其中，县中医院在政府鼎力支持下在新区新建一座大型分院。有消息称，包括贷款在内，这家公立医院近年至少争取到了9000万元建设资金。

　　让县人民医院不平衡的是，改制至今，他们从上级获得的资金支持仅限于每年25万元的事业费，大的项目资金支持几乎为零。

　　导致这种不平衡的大背景是，2008年是中国医改三年实施方案的开端之年，当年起，国家对县级以下公立医院的扶持力度空前加强。以相邻县为例，商城、潢川、淮滨县人民医院近三年获得国家的资金投入都在3000万元以上。

　　2004年改制之前，秦炳发的一项工作就是“跑项目”，累计跑来了三四百万元，但2004年后颗粒无收，“民营医院去上面要钱只有坐冷板凳”。“许多项目明确只给二级以上公立医院，我们肯定享受不到。本来是信阳地区龙头老大，现在很多方面已经落后于其他兄弟县医院。”苗伟说。

　　“最近，县里一家公立医院又拿到了200多万元的项目资金和两辆救护车。在饭桌上碰面，他们还笑言，这本来是你们的。”人民医院一位院领导苦笑着说。

　　内忧外患

　　院领导担心人才流失

　　固始县卫生系统一位人士透露，尽管县人民医院改为民营，但非营利性质不变，承担的义务不变，作为担负全县160万人医疗保健重任的最大公益性医院，仍是以公立医院的标准来要求。

　　医院财务总监黄学诚亦表示，医院每年用于公共防疫方面的补贴超过百万元。

　　近年来，医院的发展全部靠自身投入，不过，随着药品“零差价”和统一招标制度的推行，利润空间越来越小。“医院年营业收入数字连年上亿，但利润却很小，2010年只有187万元。”黄学诚说。

　　知情人士透露，华鹏飞公司入主医院后也未追加投资。当初用于收购的1600余万元，500万给了县财政，1100万作为职工安置基金存在医院账户上，至今未动。“董事长张京豫很少过问医院的事情，特别是去年以来，医院利润低，不挣钱。”

　　目前，医院资产负债率为30%，负债6000多万元。

　　记者获悉，今年春节以后，医院尚未召开过一次董事会。“张京豫上一次露面还是在院春节联欢会上，他只说了一些祝福大家的话，关于医院的发展没有作任何表态。”一位职工说，尽管工资并未受影响，但职工情绪较为低落，总觉得“没有安全感”。

　　今年初以来，特让职工们忧心的是，在县城北郊，一个由当地房产商斥巨资兴建的综合性医院已基本建起，建筑面积达10万平方米，规模远超县人民医院。6月10日，在这家医院的施工现场，一位负责人称，医院将于明年开业，立足于服务豫、鄂、皖三省，目前为了招揽人才，已经面向社会开出了丰厚的条件。

　　“明年的情况不敢想象，我很担心技术骨干会流失。”人民医院一位领导说。

　　改制回溯

　　为什么卖的是效益最好的？

　　曾经，2001年至2004年，被医院职工称为“发展最好的几年”。

　　2001年，人民医院第一次进行股份制改革，将1827万元净资产整体转为国有股，并向职工募集股金1500万元。“改制后仍是公立医院，国有股份的分红也都投给了医院，职工参股又提高了积极性。”医院职工称，当时职工一般每人入股2万～3万元，每年3月都进行分红。

　　据媒体2004年报道，改制后，医院职工年收入从1.6万元增加到2.3万元，医院年业务收入也由2001年的2000多万元发展到2004年的7000多万元，“创造出发展史上的奇迹”。

　　不过，这次改革有关领导认为仍不彻底。在时任县委书记郭永昌（2009年因经济问题被“双规”）的推动下，医院2004年再次改制，资产评估值为3451.7万元（不含土地和无形资产），国有股份减为5%，职工股占47.07%，华鹏飞公司出资1600余万购入47.93%股份，医院随之变为民营。

　　在县政府的工作报告中，2004年被认为是固始“改革开放力度最大、招商引资成果最丰的一年”。

　　不过，对于医院的第二次“转身”，不少干部职工至今不理解。“最需要改革的是其他技术差、效益差的医院，为什么卖的却是效益最好的？”

　　2010年底，来自中央的一纸通知，再度增加了医院前景的不确定性。这份由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发改委、卫生部等部门的《关于进一步鼓励和引导社会资本举办医疗机构意见的通知》明确指出，非营利性医疗机构所得收入只能用于医疗机构的继续发展，收支结余不得用于分红或变相分红。

　　“我们理解国家政策，非营利性医院搞分红确实有悖于公益性，但不让分红，我们的股本怎么算？”一位职工说。

　　针对职工要求“国有”的做法，华鹏飞公司派驻医院的董事黄学诚未透露大股东态度，但称：“如果我是老板就退出，不能分红还能挣什么钱？”

　　知情人士透露，截至2010年年底，华鹏飞公司的1600多万元投资已收回成本，略有盈利。

　　6月9日，记者在人民医院急诊病房楼随机采访了10余位病人，多数人表示知道这家医院是私人控股，公立医院更让人放心，但目前没有选择，这里还是县里最好的医院。带着母亲来看耳病的小陈说：“我们病人也支持医院收归国有。私人投资医院不就是为了赚钱？你想看病能不贵吗？”